本來是想打趣馮洋兩句，沒想馮洋將馮冰抱高放到床榻上去坐，自他袖口露出一截手腕來，讓她看到一個像是刀疤的傷口，她兩步竄上前，一下子將馮洋的右手袖口捋高，右手腕很快露出猙獰的傷口來：

“這是什麽？這是怎麽回事兒？怎麽弄的？”

馮冰似是早知道一樣，剛又想張口回答朱懷古的話，便讓馮洋陰著臉喝住：

“住嘴！”

馮冰這回沒忍住，嘴一癟，哇一聲大哭出來。

朱懷古最不會哄小孩兒，小孩兒一哭她更沒輒，正愁著，淩氏像一陣風似地卷了進來，撲到床榻前便將馮冰摟入懷裏：

“冰姐兒！怎麽了？啊？怎麽哭了？乖！別哭了啊，都是母親沒用……”

頓時，本來是指望淩氏進來哄停馮冰的，結果母女倆哭成一團，抱著互掉金豆子，那哭聲都能把屋頂都掀了。

隨後趕到的池千望殷朗汪捕頭一排站在屋門檻邊，聽著這哭聲，眉頭是一個比一個皺得深，再看向朱懷古，那目光都在向她發出疑問，問她怎麽回事兒。

朱懷古悄悄移步至池千望跟前：“馮洋右手腕有個很深的刀口，已經好了，疤還在，我剛問著，馮冰想告訴我，馮洋不讓，一斥聲讓馮冰閉嘴，馮冰就哭了，然後淩氏就進來了。”

接下來不用她說，如他們眼前所見。

池千望兩側各站著殷朗汪捕頭，兩人聽得清楚，池千望殷朗聽完皆看向直挺挺站在床榻前看著母親妹妹抱著哭的馮洋的右手腕，那袖口已再落下，根本看不到刀疤。

汪捕頭則更直接，兩個大步跨前，捋起馮洋右手袖口，果如朱懷古所言，有一個疤痕，這樣的疤痕他見得多了，確實是被刀傷的。

自知淩氏是他遠房表妹，又軟弱無靠，他便將兩個可憐的孩子當成自個家裏的孩子，這刀疤一落入他眼裏，頓時冒起火來，拉著馮洋的手腕便沖還在哭哭啼啼的淩氏問：

“別哭了！這是怎麽回事兒？洋哥兒這刀疤是被誰傷的？行了！哭什麽哭！你別忘了你還是倆孩子的母親！”

最後一聲吼，成功止住淩氏的眼淚，只餘下抽抽嗒嗒的聲音，觸及大兒子右手腕上的刀疤，她淚更無聲地掉個沒停：

“那、那是……”

馮洋就像不想馮冰說一樣，他也不想讓淩氏：

“母親！別說了！”

又轉對汪捕頭說：“汪表叔，我沒事兒，這傷口都結疤了，早過去了，你就別問母親了，母親她也不好受。”

這時馮冰哽咽著說：“那是被倆臭叔叔打的！”

這回馮洋沒想到馮冰邊哭著邊還回了話，想阻止都沒來得及，一眼瞪過去，馮冰已然把話說完了，還很不服氣地回瞪馮洋：

“哥哥瞪什麽！我沒撒謊！我親眼看見的！”

淩氏摸著馮冰的小腦袋：“好了，冰姐兒，你哥沒說你撒謊，只是以後這樣的話，別再說了，好麽？”

馮冰不解：“為什麽啊？”

淩氏又掉眼淚，摸著馮冰乖巧的臉說不出話來。

馮洋走近一些，也沒真怪妹妹，他溫聲同馮冰道：

“哥哥的傷早好了，冰姐兒要聽話，母親說別再提了，就別再提了。”

馮冰似懂非懂地點頭，果不再說話。

莫說汪捕頭看著淩氏母子三人一番互動一番言語，覺得淩氏有許多事情還瞞著他，池千望朱懷古殷朗三人瞧著，直接退出了小房間。

在院子裏朱懷古問了池千望都問出淩氏什麽了，池千望搖頭：

“回答的都是基本問題，那些自汪捕頭那兒，我們早知道了，問一些關健的問題，諸如馮秦深和馬徽兒暗通款曲一事兒，她知道多久了，她一直沒能準確地回答，時間總是模模糊糊，棱模兩可。”

殷朗隨著道：“我覺得這個淩氏，大有問題。”

別看淩氏柔柔弱弱的，他覺得淩氏這人心裏指不定藏多少事兒，且很擅長用眼淚掩蓋。

殷朗這想法，不止他有，池千望同感，朱懷古沒直面同淩氏問答過，倒也不好這會兒下推論，不過池千望殷朗都這樣說了，她覺得可信。

至於馮洋馮冰兄妹倆，朱懷古道：

“馮冰年紀小，話都是想說便說，馮洋十歲了，這年紀早懂事了，他父親母親因馬徽兒鬧成如今這般下場，他不可能沒有想法，但他藏得深，什麽也不肯說，連那刀疤，倘不是馮冰說出來，他是閉緊了嘴，撬都撬不開！還有淩氏，她知道刀疤是怎麽回事兒，可她不說，連馬洋也是被她拘著不說，要問清楚，還得從淩氏身上下手。”

池千望同意，殷朗更同意，最後三人決定先回府衙。

第二日，淩氏便被傳喚到府衙，秋知府沒在，汪捕頭在，最上首端坐著池千望，左右便是朱懷古殷朗，看這架勢，她的心一下子跳得沒了章法，臉色慢慢沒了血色，慢慢擡眼，瞧到汪捕頭，她殷殷瞧著汪捕頭，那意思不言而喻。

汪捕頭是四人中最不想讓淩氏難受的，然池千望找他談過了，那意思他明白，就是淩氏沒說實話，還有許多事兒瞞著，這些事情或許事關馬徽兒之死，也或許事關馮秦深越獄馮國失蹤，不管從哪個角度想，他都沒有在這個時候出手幫淩氏的立場。

池千望道：“淩氏，本官問你，馮國乃你公爹，馮秦深乃你夫君，他們一失蹤一越獄，你就不擔心？”

淩氏見汪捕頭不為所動，默默地收回目光，坐在中間凳子上半垂著眼，她如實答道：

“擔心，可民婦擔心也沒用，公爹本就多病，他……他殺了人就得償命，既是越獄了，也抹滅不了這個事實。”

“你覺得馮秦深殺人是事實？”池千望問。

“難道不是？”淩氏驀地擡眼，眼裏有著希翼：“當日被差爺們當場抓獲，也有證人親眼目睹他殺了人，難道還不是事實？”

朱懷古覺得，淩氏終歸是傳統的賢良女子，膽小柔弱，可也非完全沒有想法，她插話道：

“不管當日是不是當場抓獲，馮少奶奶，我就問你一句，你信麽？你信馮秦深真會殺了馬徽兒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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